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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片述說中著麥哲倫海峽附近的人們,被歐洲人綁架帶往歐洲,以一種動物園中的稀有動物──野蠻人、食人族的姿態巡演在歐洲各地。追尋著展覽的路徑,最終來到了瑞士的蘇黎世大學,而大學裡還存放著祖先們的骸骨!

  在影片的後期,如何幫助祖先重返家園成為了最難的課題。溝通、聯繫,還有冗雜的國家程序,甚至是智利政府潛藏的推卸。所幸,在最後,祖先們順利回到家鄉。飛機上、歸鄉中、海峽之上,祖先的子女是這樣說的,「我將這歸功於我們祖先的功勞、在他們所經過的地方,一步一步的指引我們。」

 

  一個智利官員所說,「感謝你(蘇維世大學教授)和這些珍貴的貨品(cargo)一同來了。」貨品?Cargo?透過轉譯過的語言,我不確定貨品是否真的是他的原意。但如果是,這是一個多麼荒謬而荒唐的陳述!他們不是貨品,而是真真切切、曾經生活過的人,他們的祖先曾經踩在他們踩過的土壤、看過他們看過的月亮與星辰,而留下的後裔,用淚水謹記著傷痕、帶著躲藏的恐懼,潛伏了好幾個世代的憂鬱。

  而智利政府所成立的原住民委員會,真的能夠代表所有區域內的原住民聲音以及捍衛所有族群的權利嗎?現在,全球化強制將狩獵採集社會納入國家體制,造成了第四世界與許多的族群問題。非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過後,獨立風潮漸起,每個人都期待新興的國家組織可以解決族群問題,各個族群可以彼此分享權力、體諒文化差異的多元化社會。然而,殖民時代所留下的遺毒──國家劃分不以族群界線分隔而以死板的經緯線來劃分。在智利的原住民委員會也同樣面臨這樣的問題,強勢的族群掌握了單一的權力,這樣的權力該如何分享?

 

  陳舊的老照片、被帶走的人,和被遺忘的故事。在人造的動物園中,原本樹棲的白面捲尾猴被迫住在地面的樹洞中,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們被剝離他們原本生活的社會文化組織、原生的脈絡之中呢?流離失所的二十五的人,卻是數代傳承的傷痛。

  我們可以在影片中所呈現的信件中看到,智利政府的回應的推託與不耐。這件事情本身不僅代表智利政府,這其實在某種層面上顯現了當代多民族國家中的優勢民族長期忽視了國家領土內少數民族的權益,以及他們同樣身為人的尊嚴。但從揚揚女士的話中,我們看到了身為一個人最深厚的寬容。

  歸鄉的路有多遠?鄉愁雖淺,卻難以橫渡。而這中所夾帶的鄉愁,不僅僅一個人遠離家鄉的哀愁,而是被迫遷徙的刺痛。他們不知道所到之處是何方、所往之處又是誰的他鄉。眼睛睜開,是一個壓迫的空間、被置入的脈絡、他人所想像的文化。

 

  究竟,人骨的還與不還?文物的還與不還?在《人類動物園》和《讓靈魂回家》中,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智慧。智利政府不願以國家的名義出面,蘇維世大學選擇以私人的管道,宛如當年綁架一般將骨骸還給後裔;部落的青年帶來了長老和巫師與祖靈溝通,留下了屋柱,將祖先帶回部落之中。在體質人類學中的人骨學中,觸摸到的每一塊骨頭,都是真正活過的人,他們的雙手曾經勞作、他們的雙腳曾經行走、他們的牙齒曾經咀嚼、他們的大腦曾經思索,但是在學術的場合,量測、觀察、判斷成為了最主要的工作。我們用自己的脈絡給予新的名字(小明),就如同動物園幫這些所謂的「食人族、野蠻人」取了德文名字,但其中真正的人、最真實的自我,在哪裡?

 

  有一個爭議是,該不該驗DNA用以確認接受骸骨的後裔與祖先間的血緣關係?我覺得,不應該驗。族群有些時候不僅是DNA序列上的相關,更多的是──對於族人的認同感。當我們完全訴諸科學,我們有辦法看到人類學最在意的「人」嗎?當有這樣的一個家庭,概括承受了族人與祖先流離的痛苦,那麼,他們的親屬關係就此鍵結完成,正如同蘇維世大學教授所說的,「你們是血緣上的後裔;而我們是『學術上』的後裔。」我相信,這才是做為一個人與人類學學者,對於人最醇厚與崇高的愛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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